【洋灵】白日焰火（上）
#尝试只写30个小时里面发生的故事，细节被拉得很长，很碎，会有bug。
#照旧，（上）没说的问题会在后面解释的，不用着急（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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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李英超肚子有点疼，他一紧张或者兴奋就会这样。
容易受情绪影响的消化系统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不过他从没因此放弃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从参加考试到接受训练，再到基层工作锻炼，直到昨天接到通知那一刻，李英超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光辉灿烂起来。
他在火车站的警务室里坐立难安，马上就要见到一起执行任务的上司了。
“李队。”
屋里的便衣们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李英超也跟着他们站起来，轻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
李振洋，刑侦大队最年轻的大队长，穿着牛仔外套和破洞牛仔裤，还夸张地戴了一个耳环。
身材修长的李振洋也很快发现了站在最后面的李英超，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李英超变化的表情，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几个便衣也跟着回头看他，李英超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公仔印花卫衣和肥腿牛仔裤，显得有些无辜。
“张姐说，要穿的……乖一点。”
李振洋无可奈何地撇嘴一笑，坐下来布置工作。
脸上认真的表情和身上的穿搭格格不入，李英超竟然有点看得出了神。
关于这个队长的传说有很多，既是传说，便大多是无从考证的。
李英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他来执行一个貌似很重要的任务。
前段时间市里出了一起杀人案，受害者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姑娘，长相不错家庭不错学业不错，凶手是情杀仇杀见财见色不得而知，因为不出一个礼拜，赶在警察之前，凶手就被极其残忍地虐杀了。
虽说杀人偿命大快人心，但仍然让局里的人很头疼，上一个案子刚有了眉目，就又来了个新的麻烦。
还在基层锻炼的李英超听说最终锁定了嫌疑人，他这次来也是要跟李振洋配合抓人的。
但让他疑惑的是，直到会议结束大家都起身各就各位了，还是没有人告诉他嫌疑人的信息，甚至叫什么名字他都不知道。
“愣着干什么呢，走啊。”
李振洋不知何时来到发呆的他面前，笑着问他，那笑里面好像带着轻视，让他很不舒服。
“这就走了？”
李振洋拉开办公室的门，听了他的疑问手指在木门的旋转把手中心上的锁扣按了两下，又是那声轻笑。
“不然呢，要不然在这给你点个KFC？还是你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
李英超知道他在嘲讽自己，也没再问，抓起一旁的帽子目不斜视地出了门。
李振洋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提着个单肩布包，布包里东西不多，由于比较轻巧方便，枪和手铐也被藏在里面。
名义上这个布口袋是李英超的，因为上面画了一只奇丑无比的兔子，至少李英超觉得这并不符合他的品味。
李英超拎着一个KFC的塑料袋子跟在李振洋的右后方，袋子里躺着两个嫩牛五方。
虽说是李振洋付的钱，但李英超觉得谁知道堂堂队长是不是用公款付的钱。
不过他决定不计较了，因为他觉得李振洋吃东西的口味还不错，竟然喜欢嫩牛五方。
和他最喜欢吃的单品一样。
这样有品位的人已经不多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李振洋还是带着他去取了火车票，蓝色的卡片递到他的手里，李英超有些失望。
“北京出发，成都…硬座？不是说是硬卧吗？”
“目标改了车票，我也没办法。”
手里的东西不少，李振洋随手把车票和身份证都交到李英超手里，嘱咐他拿好。
李英超把几个蓝色的卡片握在手里端详，看了好半天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非主流是谁啊？”
“我。”
李振洋头也没回，只有声音冷冷地传来。
李英超把手机塞在卫衣肚子前面的口袋里，他此时十分想要掏出手机拍一张照片，得到李振洋这一辈子的把柄。
还没等抬头就迎面撞上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李英超被撞歪了身子，往后趔趄了一步。
那个人急吼吼地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回头瞪了他一眼，李英超突然觉得理亏，于是礼貌地赔了不是。
话音刚落，李振洋退回来一把抓住即将离开的人，捏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
“把手机还回来。”
火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人们行色匆匆，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李英超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揣进兜里，手机果然不见了。
小偷和李振洋僵持了一会儿，可能真的觉得自己毫无胜算，把手机扔到李振洋身上骂了句挣脱开跑掉了。
“你不要穿的和个儿童一样就真允许自己的智商也和个小孩一样，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到底怎么考进系统的。”
李英超很想反驳他，但实在没什么立场，只能哑巴吃黄连，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振洋身侧，一直进了候车厅也没说话。
“批评你几句就不高兴了？”
打开的可乐罐递到眼前，李英超装作没看见，只是低头绞着手里的袋子。
李振洋也没坚持，把可乐收回来自己喝了两口。
“你们这些新人就是这样，业务能力不行不说，还一个个地空有自尊心和脸皮，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你这种……”
李振洋没说下去，李英超心里腾地升起一团火，委屈就像掉了头的苍蝇，在胸腔里埋头乱撞，没有出路。
说实话，在见到李振洋真人之前，李英超是把他当榜样偶像的。
所以这层委屈就更加深了一层。
“我是什么人啊？你说完呐。”
邻座的姑娘玩游戏的手指顿了顿，偷偷斜眼看旁边的两个男孩。
李振洋瞥了姑娘一眼，轻轻拍了拍李英超的大腿，扭头喝了口可乐。
完全忘了是在执行任务的李英超还沉浸在受伤的情绪里，不依不饶。
“就你厉害就你年轻有为，就你可以整天批评人，你还别小看我我告诉你……”
一旁的姑娘聚精会神地偷听，手机屏幕暗下去了也没有发觉。
李振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压下来正色道。
“别闹了。”
“谁闹了，我……”
李振洋的手机响起来，他起身去接电话。李英超气也快堵完了，瞪着眼睛念叨完了嘴里的话。
“就是不想被你这样压着嘛。”
邻座姑娘的手机“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李振洋黑着脸回来，一口喝光可乐，把罐子捏扁了。
“如你所愿，他又把车票换回硬卧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
“我给老王打电话了，他们来安排，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得先去硬座。”
李英超知道李振洋现在心情不好，很有眼力价，没有抱怨什么。
他们的行程有29个小时，他们俩需要在29个小时里拿到关键性证据并逮捕嫌疑人，还要保证车上乘客的安全。
因为嫌疑人有很强的攻击性和反侦察能力，虽然其他便衣也分散在车厢里，但最主要还是靠他们两个。
硬座车厢常常都是气味混着烟味，吃瓜子的声音夹杂着聊天的声音。李英超对气味和声音都很敏感，这种特质再刑侦工作中有好有坏。
坏处就像现在，旁边坐下一个浑身散发着刺鼻烟味的年轻人，李英超就控制不住地捂上了鼻子。
李振洋把背包搁在架子上，低头看见他的动作，抢过他握在手里的票扫了一眼，然后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坐里面去。”
李英超往里面蹭了蹭，挪到了靠窗的位置，李振洋说了声借过，坐在了他和年轻人的中间。
“为什么干这行？”
李振洋把布袋子塞到两人中间，随口问了一句。
李英超一只胳膊杵在小桌板上，望着车窗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听了问题转过头来看他，嘴被手指遮住一部分。
“为什么问我？”
“总觉得你不像是能做这行的。”
“你就想说我不man呗。”
李英超微微变了脸色，他扭过身子坐正，带着不服气的脸色义正言辞地发问。
“我可没这么说。”
李振洋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李英超翻了个白眼又把目光投回窗外。
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可疑，加上李振洋的质疑，他打量人的眼神更是凌厉了几分。
一个人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格外显眼，超出普通人的身高，凝重的表情，前后顾盼，转头间就撞上了李英超审视的眼神。
并没有什么慌张，反而盯了他一会儿，李英超渐渐缩起眉毛。
“哎，哎，那个人怎么那么可疑？”
拍拍李振洋，再回头望过去，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人？”
李英超探起身子，努力缩小视线的死角，但估计可疑的人已经进了车厢，他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便又颓然坐下。
火车刚刚发动，浑身烟味的年轻人起身去抽烟，李振洋一直摆弄手里的手机，李英超深深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
二
过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李英超已经快随着晃晃当当的车身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李振洋摇摇他的胳膊让他清醒过来，往后车门指了指，小声地说了句，一会儿再睡。
睡眼惺忪地起来，李英超觉得头昏眼胀的，李振洋显得有些急，见他还没跟上来，又退了几步伸手抓他的胳膊。
丑兔子的脸随着两个人胳膊摆动的幅度晃来晃去，里面的东西也有频率的发出声响，但车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几十块钱的布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硬座车厢站票的乘客不少，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李英超像玩赛车游戏一样，既要加快脚步跟上李振洋的速度，又要躲避不同的人。
快走到餐车车厢时，他撞到一个青年，那个男生应该没有坐票，靠着洗手间旁的车厢连接处，戴着一个大大的耳机，闭着眼睛跟着节奏点着头踏着脚。
李英超被颠簸地火车晃得没站稳，身子一歪刚好碰着打扮入时的男生。
“不好意思。”
挂着布包的手臂急忙收回来，李英超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男生也刚好睁眼，倒没显得有多不耐烦的样子，只是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以示谅解。
李英超看见他戴着灰色的美瞳，也冲他点点头便几步又追上已经进了下一节车厢的李振洋。
李振洋大步流星都没有回头，好像知道李英超无论如何都不会掉队一样，这又让李英超莫名火大。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做一名警察，尤其是一名在李振洋手下干活的小警察。
或许他应该去尝试一下那种夸张的美瞳？或者染一个夸张的发色？或者去买两件奇形怪状的衣服？才是不浪费他这张脸的正确办法，而不是做一名苦哈哈惨兮兮的警察。
他们的硬卧票在倒数第二个车厢，一个下铺一个中铺。
从硬座车厢越界到卧铺车厢是会被列车员拦住检查车票的，他们两个手里并没有车票，李振洋回头望望，从衣服里兜掏出警察证，李英超也从布口袋里掏出证件。
被放行之后，正巧碰见一个乘客从刚才他们对话的厕所隔间里出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李英超有些担心身份暴露，拉了拉依旧大步流星的李振洋的衣服，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李振洋不好说什么，只拍了拍他抓着衣服的手背，顺势拉住他的手腕，往身边呆了呆，一个转身就到了安排好的床铺。
中铺和上铺的乘客正坐在下面的折叠椅上，或望着窗外发呆，或玩手机游戏，一个家庭妇女模样的大姐坐在对面的下铺。
床铺之间的桌板上摆着一桶泡面，叉子还插在面桶上，看样子是刚刚才泡上等着吃的。
床铺上放着一个迷彩背包，书包的样子让李英超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大姐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并排坐下来，多看了几眼，带着友善又八卦的笑开口问他们。
“小伙子也去成都吗？”
“对的。”
李振洋没搭话，李英超觉得有些尴尬，勉强笑着点点头，埋头假装收拾自己的包。
余光瞥见大姐站起来坐到了旁边空着的凳子上，一双长腿映入眼帘，李英超忙抬起头，眼前的人让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世界真的很小。
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背心黑色翻领短袖衬衫，黑色工装裤黑色短靴的男人，正是他透过车窗与之对视的那个人。
他不敢说什么，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吃惊，只是一只手连忙去抓还在收拾包里东西的李振洋的胳膊。
手里的布袋子因为他突然的动作，重心一个不稳掉落在地，刚刚被移动了位置的手铐掉出一半。
一身黑的男人也循声低头看了看，皱起眉头瞟了眼冒了一头冷汗赶紧收拾起犯错现场、动作幅度太大头上帽子都掉落了的李英超，又看了眼他旁边注视这一切的李振洋。
李振洋轻声笑笑，哼声从鼻孔发出，抬手揉了揉李英超被帽子带乱的头发，暧昧不清地在他耳边说了句。
“小心一点，这可是咱们的秘密。”
一直担心自己挨骂的李英超，涨得满脸通红，还在思考为什么李振洋不但没向他发火，还说了句这么意味不明的话。
对面的男人表情突然松动，脸上挂上若有似无的笑，两只原本向上翻瞪的眼睛也松懈下来，规矩地坐在小桌板的一旁，拔下插在方便面桶上的塑料叉子，叼在嘴里，小心地掀开面桶塑封的一角，然后撕掉整张塑料纸。
李英超看见他手上户口和第二节指节处都有茧子，那位置饶是再没有经验的他也能看出来，这个人应该用了很多年的枪。
“退伍军人。”
收拾完东西的李振洋，一屁股坐在李英超身旁，手臂从他身后穿过，把一瓶水和一盒口香糖扔在小桌板上。
这个奇怪的动作让李英超被他的胳膊包围，好像被他揽在怀里一样。
男人吸了一口面眼睛直直地看着李振洋，随后点点头，开口果然是和外貌匹配的雄浑低音。
“没错，特种部队退伍半年。”
“很佩服军人。”
“没什么。”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没有很尴尬，但依然让李英超觉得有些紧张。
李振洋脸上带着礼貌疏离的微笑，两只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倾，一只手已经伸展到李英超的背后，这是个在旁人看来十分亲密的动作。
李英超的感知能力异常敏感，背后隔着空气的一只手也让他汗毛直立，紧张地肚子开始叫嚣。
好像发觉他不舒服的样子，李振洋凑近了脸，轻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一改早晨刚刚见到时候轻蔑的样子，好似两个人变了层关系，让李英超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抬眼看看周围的人，只有对面的特种兵扫了他们一眼，他连忙往边上蹭了蹭，更紧了紧怀里的布包，带着烦躁的语气嘟囔了一声。
“怎么还不发车，我想上厕所。”
李振洋像是看出他的紧张，把延伸到他身后的手收回来，但是脸依旧凑过去，并且这次直接凑到了他耳边。
“把东西拿好，目标出现了。”
听了这话，李英超心里一惊，眼神不受控制地看了过去。
在对面的男人发现之前，李振洋连忙起身把背包扔在中铺上，借由这个动作把身体挡在了李英超和男人中间。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李英超却无法确认对面的人是否捕捉到了他惊诧注视的表情。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即将出发，前方到站是……”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格的吧。
他望着李振洋的古驰皮带出神，直到李振洋闪开身子，火车也重新启动了。
站在卫生间前，李英超依旧闷闷不乐，他怀疑自己是否能成功完成这次任务，但想要临阵脱逃都没有机会了。
卫生间门开了之后，里面出来一个大爷，看了他一眼就去对面洗手。
李英超皱皱鼻子，用纸捂着鼻口钻进了狭小的空间。
再回到床位的时候，李振洋正笑着和对床的特种兵，不，是他们的目标聊天。
李英超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他甚至暗自抱怨李振洋为什么这么早就告诉他这就是他们要抓捕的嫌疑人。
在厕所的时候木子洋发短信告诉他，他们先要确认他是否有同伙，再确定他包里是否携带破坏性武器，绝不能打草惊蛇。
他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经过李振洋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球鞋上。
李振洋微微笑起来，没有责怪他，继而又对嫌疑对象讲起话来。
“他就是这样，在别人面前很害羞。”
那人似笑非笑地抬眼看李英超，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又把目光撇到窗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打着节奏。
李英超好像有些明白，他在此次行动中所要扮演的角色，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大概在这场欲擒故纵的戏里，他和李振洋扮演的是一对年轻的，离经叛道的同性小情侣。
尽快入戏，是他给自己最新的要求，也是目前能够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他希望自己没有拖后腿，不能被李振洋看不起，瞧不上。
坐下之后，他甩了两下手，拧起眉毛冲李振洋抱怨，车上的卫生间味道真是太大了，为什么当初不听自己的坐飞机，非要坐火车。
说话间，鼻子还微微皱了一下，他的心里抖了一抖。
只能说他已经在尽力饰演一种叫做“撒娇”的行为了。
正看着他的李振洋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稍作停顿过后略带了一丝褒奖。
李英超自动把那眼神里的意思理解成“后生可畏”。
他很满意地，勾嘴一笑。
又让李振洋的眼神顿了一顿。
三
火车上的下午时光大多是在单机游戏或是昏昏欲睡中度过。
李英超依旧被火车晃晃当当的频率搞得几度入睡，但他只敢趴在小桌子上小憩。
枕头垫在肚子上，分担胳膊所要承担的重量。
被子被他搬到一边去，给李振洋垫着，李振洋占据了下铺三分之二的位置，但长腿依旧只能蜷缩在床尾，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折着抵在卧铺床边的小梯子上。
对比起来对面男人就要舒服得多，他上身靠在车厢和立起来的枕头上，只穿了黑色的跨栏背心，杯子被胡乱的揉在一旁，他的腿也格外的长，被迫在窄小的床上只能支起来，应该是希望舒服一点，他不久前换了翘着二郎腿的姿势。
一只胳膊垫在脑后，一只手不停地刷着手机，皱着眉，神色一直未舒展开。
李英超半梦半醒间总会不自觉地望过去，伴着做贼心虚地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理直气壮不起来，明明他们才是光明正大正义的一方。
李振洋突然将胳膊伸过头顶，捅了捅李英超的腰，李英超不耐烦地抬头瞪他。
“你别睡了，洗把脸去，小辉要和咱们视频。”
并不知道小辉是谁，李英超又瞪了笑嘻嘻地李振洋一眼，起身去洗脸池洗脸。
站起身的刹那，他觉得对面的人的神色似乎变了变，刷新屏幕的手指依然在不停的工作，可目光却好像游历在手机屏幕之外了。
洗了两把脸，李英超发觉自己口袋里已经没有纸巾了，脸上挂着的水珠让他有些难受，正当他犹豫是要用卫衣擦掉脸上的水珠，还是回去取张纸，李振洋出现在他身后。
突然环抱上来的手让他浑身僵直，李振洋在他耳边吐出了几个字。
“别动，目标跟过来了。”
他听话地没有动弹，眼睛瞟了眼镜子，身后的李振洋把头埋在了他卫衣的帽子里。
他轻轻撇头看见对床的男人果然站在狭窄的走道边朝这边望，看见他看过去，也没有移开目光。
此时的车厢透着昏昏沉沉，傍晚昏黄的光通过并不干净的玻璃照进来，打在皮肤上异常灼热。
这让车厢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人出现。
李振洋往后拉李英超的身子，进的厕所隔间的刹那他松开了手。
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交换着情况，李振洋说为了让对方绝对信任他们的关系，他必须做点什么。
“对不起了。”
还没等李英超反应过来，李振洋就轻轻咬住他脖颈上的一小块肉动作起来，他只觉得身上一道电流通过，整个人变得异常起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外面响起了两声敲门声，是那把熟悉的低沉嗓音。
“哥们儿，忍着点儿。”
仿佛还带了两份笑意，李振洋停下动作，两个人屏息听着门外的声音，催促的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李振洋低头看了眼李英超，舔了舔嘴唇，把他的头发揉乱，又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一个表示安慰的动作。
李英超深吸一口气，拉住他快要打开门栓的手，把他推在金属门上，像他刚才那样撕咬了一阵。
只不过不是他脖子上的肉，而是嘴上的肉。
“要做就做真点儿，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他赶在愣神的李振洋之前，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又深深地吐了口气。
拖后腿的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
他这样想着心里突然轻松起来，好像终于在某些方面，他超过了他的榜样标杆。
回到床铺的李振洋拿出手机，和他口中的小辉开始视频。
镜头的角度很刁钻，为了“顾及”到李英超让他也入镜，李振洋不得不让前置摄像头拍摄的角度拉大，以至于“不小心”带上了对床的乘客。
李英超一眼就看出小辉是刑警队里的内勤，一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也是他的师兄。
他知道师兄的镜头外肯定也有很多技术人员。
他们希望可以用一些先进的技术，通过对镜头里嫌疑人的面部、身体及身边物品的信息进行确认和分析，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对面的人并未产生什么疑心，表现一如平常，只是他依旧用身子和被子挡住了一旁的迷彩背包。
李英超冲着镜头笑嘻嘻开了两句玩笑，又一本正经地转过头问对面的人。
“哥你知道餐车在哪吗？”
李振洋也抬头看他，两个人交换了眼神后，李振洋又看向目标对象，那人也在看着他，好像在问他意见。
他笑着说，“我这也走不开，麻烦你带他去看看吧，这小玩意儿馋的很。”
目标竟然好脾气的收起手机，站起身准备带李英超过去，想了想又把迷彩包背在右肩上，身子微微往左倾，示意李英超跟他过去。
李英超回头看看李振洋，抿着嘴跟过去了。
穿过一条条狭窄的走廊，要躲过不知道多少双支出来的脚，和一些坐在座位上伸出来的腿。
有些人的目光还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像是在享受乏味旅途的一出好戏。
而李英超的目光自始至终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右肩上的包，甚至几度想要伸手。
半途中，那人接到一通电话，他回头看看李英超，往前紧走了几步接了电话，只是嗯嗯嗯地回答，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挂断电话，他又回头看了眼李英超，但眼神有些微微的不一样。
李英超心下一惊，暗自告诉自己，大概是想得太多了吧。
离餐车还有一个车厢距离的时候，目标走到卫生间前，把迷彩包交到李英超手上。
“你帮我拿一下，我去个厕所。”
卫生间的门被车厢的玻璃门牢牢抵住，从李英超的角度看还以为里面是有人的。
他接过迷彩包，佯装好奇地把身子撤到车厢内，看见指示灯上的卫生间标志是绿色的。
这时候那男人刚刚关上卫生间的门，果然指示灯倏地变成了红色。
李英超舔舔嘴唇，先是把手伸进了迷彩包的侧兜，翻出了他的卧铺卡和身份证。
到成都，2车厢4床下铺。
身份证上是他的照片，依旧翻瞪着眼睛紧闭着嘴，下巴瘦得没多少肉凹陷下去。
卜凡。
李英超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和身份证上的信息，然后把两张卡片塞回原位。
又拉开背包的拉链，上面放着他脱下的那件黑色短袖衬衫，看不见底下的东西。
火车进入一小截隧道，李英超刚想把手伸进去翻，就听见咔哒一声，卫生间的门开了。
卜凡低着头出来，把门带上，原本抵着卫生间门的车厢门被他推开。
李英超赶忙转身把包护在自己身侧，借着昏暗的环境拉上拉链。
把包递给卜凡的瞬间，李英超仿佛听见厕所的门咔哒一声，像是被重新锁上一样。
卜凡站在他身后重新背起迷彩包，他很想倒回去几步看看卫生间的指示灯，可卜凡的位置正好挡住了他毫无理由后退的路。
他只好继续往餐车移动，假装不明白的问身后的人。
“前面就是餐车了吧。”
“你知道？”
“我……猜的。”
李英超说谎的时候眼睛会高频率地眨几下，他没有回头，卜凡应该没有看到他的异常。
他快走了几步询问餐车的列车员盒饭做好了吗。
得到现在只卖零食和饮料的答案，他转头问卜凡，“哥你要买点什么吃吗？”
“不用了。”
“我也不买了，没什么想吃的。”
卜凡盯了他一会儿，径自越过他走到列车员前面，要了两罐啤酒，一袋瓜子和一袋鸡爪。
“坐这儿聊聊吧。”
“好啊。”李英超满口答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原来也想要去当兵的。”
卜凡挑挑眉，把手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李英超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有动。
“不吃？”
“我不喝酒，不爱吃瓜子和鸡爪。”
卜凡撕开包装，揪出一只鸡爪嗦了两口，又开了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推到李英超面前。
“你男朋友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什么了？”
李英超手心开始出汗，肚子隐隐约约地觉得不适，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想要看出一丝情绪。
卜凡只是低头边吃边喝，随后抹了抹嘴。
“他说你喜欢喝酒和吃这些。”
“我不喜欢。”
李英超舔舔嘴唇，话已出口，他没办法收回，只能随机应变。
卜凡把东西搁在桌子上，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英超。
“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情侣。”
李英超眨了两下眼睛，把目光从卜凡脸上移开，他盯着桌子上的鸡爪，想着要不要伸手。
“——我本来这么以为的。”
卜凡说完又把啤酒往李英超面前推推，脸上带了些笑，眼睛看得却不是他的方向。
李英超顺着他的眼睛往后看，李振洋正靠在他的座位后面。
修长的胳膊越过他的肩膀拿起了桌子上卜凡推过来的啤酒罐，稍稍举高作干杯状，然后喝了一大口。
卜凡也举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后起身冲他们说。
“既然你过来了，那我就撤了，二人世界。”
李英超一直回头目送他走出餐车消失在走廊尽头。
火车又穿过一条隧道，黑乎乎地外景伴随着强烈的声音，让李英超紧闭起了眼睛。
李振洋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用两只手捂住他的耳朵，身子也微微低下来，因为他的鼻息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开始感受到刺眼的阳光，李英超才睁开眼睛。
李振洋也同时放下手，四下里张望一圈，又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才缓缓地和他说。
“没有小伙伴，下一站下车吧。”
酒气窜进李英超的鼻翼，他轻不可闻地皱了下鼻头，没有把脸转开，反而十分认真地看着李振洋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暗号，意思是卜凡没有同伙，下一站可以实施抓捕了。
“不行。”
李振洋眯起眼睛，李英超闻着酒精的味道有些头晕。
他把头轻轻地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个姿势。
停了几秒，又把头轻轻地靠在李振洋一边的肩上，用嘴型冲他说了四个字。
“他——有——同——伙——”
TBC
